玉石真的可以吃吗?
相传后羿曾到盛产美玉的昆仑山,
向西王母索要不老不死的仙药,
这些仙药究竟是植物,还是玉石?
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是大禹的得力干将巴解,
第一个敢吃玉石的人,会是后羿吗?
自嫦娥偷吃仙药飞升以来,
无数中国人前仆后继地吃玉石、求长生,直到清末。
哪些人最热衷于食玉?
又有哪些人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食玉的高潮是何时?
食玉文化低谷为何出现在道教最发达的唐朝?
食玉的历史,为何止于唐朝?
在唐朝以前,食玉的记载非常多。
他们食玉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长命百岁,永享富贵和荣耀。战国的齐威王、齐宣王,就常常派遣方士去蓬莱仙岛求长生之法;秦始皇和汉武帝也是孜孜不倦地派人出海求丹问道。
那些方士带回国的仙方,就有不少食玉之法。(翡翠要到明朝才开始出现,当时的“真玉”主要是指和田玉,其余“石之美者”也可以称为玉)
他们食玉还有另外一种原因,就是为精神寻找一种寄托。
在战乱不断的魏晋时期,门阀贵族虽然凭借身份可以享有有无边的富贵,成为了社会的寄生阶级,但也可能因为政敌的攻击而突然失去一切,乃至生命。
擅长斗富的石崇,因为流言蜚语丢了性命被抄家;当权的曹爽、何晏被司马懿父子推翻,遭受灭族。
无论你家境有多牛,都会突然被谋反株连丢官,甚至没命。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求仙问道、清静无为就成了他们为人处世的首选。
魏晋时期流行的一种叫“五石散”的药物,用紫石英、石钟乳、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所制,服用后不仅全身发热、身体亢奋、皮肤敏感,还伴随着幻觉,长期服用还会上瘾。
魏晋人物常表现出的不拘礼法,既有他们经济上实力雄厚,不需要遵守社交规则的原因,更是因为他们患有服食五石散的后遗症,控制不住自己而社交失态。
中国食玉的高潮,恰恰出现在魏晋时期,葛洪《抱朴子》记录了详细的食玉的好处和方法:服用玉石,寿命就变成玉石那样,经历千秋百世而不到尽头,吃上一两百斤后,福薄的身轻如燕,福厚的立地成仙。
但不能吃已经制作成玉器的玉,要吃就吃“璞玉”。症状与服用五石散相似,身体发热。需要每隔十天吃一次雄黄丹砂,并沐浴冰水,迎风而行,才能减少症状。
最后葛洪也不得不感叹:虽然食玉可以延年益寿,但食玉的具体细节已经失传了,很多禁忌不清楚,所以大多数食玉的人都出了事故,不仅没有延年益寿,甚至性命不保。
直到隋唐时期,还有专门教人食玉的《服玉方法》和《服玉法及禁忌》。说明食玉虽然很危险,但为了长生,还是有很多人敢探索和尝试,并总结了一些方法。
到唐朝之后,大家都不怎么敢吃了。只把玉石作为炼丹的药引子,再到后来元明清的时候,关于食玉只剩下《本草纲目》等一些零星的记载。
食玉长生的崇拜,是如何产生的?
在古人的认知里,山河百川,皆有神灵。古人尽一切方法跟神灵沟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请吃饭”,远古时期很多重要的官职名都跟饮食有关。肉食稀缺,玉器更稀缺,玉器很快就成为古代贵族对神灵献礼的首选之物。
根据班固《东都赋》的描述,在神圣的祭祀仪式里,常见的供奉给神灵的食物是“三牺”和“五牲”。
肉食在古代很稀罕,玉石则比肉食更稀罕,而玉石作为仪式中最重要的礼器,则可以追溯到华夏文明的奠基者——周公所在的时代。在《礼记•表记》甚至有“无礼,不相见”的规矩,这个“礼”如何去理解呢?“见”又该如何解释?
按照著名学者王国维的说法,“礼”的繁体字写法是“禮”,而“禮”字右边的“豐”,就是祭献神灵的容器里,盛着两串玉器!而“见”是指“贽见礼”,一种上下级通过送礼来表达感情的沟通制度,就像孔子在收弟子时,要收学生赠送的肉条,这不能庸俗地理解为收礼物,而是一种确定双方关系的“礼”文化。
但是,神灵会吃玉吗?人也会跟着神灵去吃玉吗?
答案出现在《山海经》里,据记载不仅“天地鬼神”食玉,连“黄帝”也食玉,有德的“君子”也食玉,当然不是拿起一块翡翠原石就啃起来,而是吃煮得“沸沸汤汤”的玉膏(在礼玉文化里,翡翠不在其列),颜色多样,细糯浊泽,食后可以获得长生。
这就是食玉最早的渊源,也是早期华夏民族最朴素的一种生存观和价值观、世界观。
玉食材的3个品级,食玉的7种方法
古诗有云:“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个“玉门”就是自古以来由西向东输送玉石(主要是和田玉)的一个重要枢纽,如今坐落在甘肃省敦煌市。
从《山海经》、到《楚辞》,再到《西游记》,中原人士对昆仑山抒发着美好的想象,认为那里遍地美玉,是神仙都喜欢居住的地方。
先秦人民,认为昆仑山就是一个环绕着美玉的仙界,道路是美玉铺成的。中原“神玉文化”的发展既离不开儒释佛用玉文化的深入民心,更离不开四千年来源源不断的高品质和田玉通过玉门关输送到中原地区,其源头,就在玉门关以西的大昆仑。
在食玉文化里,食材也是分等级的。
最极品的是魏晋至隋唐时期,于阗国(今新疆和田县)出产的和田玉,被公认为灵性最足。其次是南阳徐善宁亭部界出产的璞玉,再次是出自两晋时日南郡治所卢容(今越南中部)的美玉。
那美玉乘上餐桌后,该怎么吃呢?
第一种吃法叫吃“玉英”,就是直接吃。在屈原的神话想象里,玉是仙家的瑰宝,长在昆仑山的玉树上,直接从玉树上掰下来就吃,像吃仙果一样。
第二种吃法叫吃“玉桃”,在早期的神话里,玉帝和西王母吃的不是水果模样的蟠桃,而是种水通透的玉桃。
《西游记》对蟠桃的描述也很神奇:三千年一熟的,吃了身轻如燕;六千年一熟的,吃了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的,吃了天地同寿。食蟠桃跟食玉功效十分相近。
第三种吃法叫吃“玉草”,白娘子盗仙草的地方正是昆仑山,神玉文化中的产玉圣地。
在传统神话《白蛇传》里,就有盗仙草救许仙的剧情,很多电视剧都用灵芝,甚至人参来给仙草“出镜”,正是因为不了解中国传统的食玉文化。
第四种吃法叫饮“玉浆”,就是煮玉化水,也能代指美酒。
第五种吃法叫吃“玉屑”,是古代文献里出现最多的吃法,把玉磨成粉末,以水吞服。
第六种吃法叫吃“玉精”,是玉最精华的部分,也是古代人参的别名。
第七种吃法叫吃“玉蕊”,就是许多名士梦寐以求的“白玉膏”。
古人的想象力,要比我们固有的认知要丰富得多。为什么当下很多国产神话剧粗制滥造?其一是编剧、美术、导演都缺乏想象力,其二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了解不深入,遇到什么都抱着想当然的心态去瞎编。他们怎样对待自己的作品,观众就怎样对待他们的作品。
从“神玉文化”到“商玉文化”,看中国社会关系的演变
自古以来,人们用玉的方式叫礼玉,所有重要的玉器制形,都是出现在国家重要仪式上的大型玉器,“圭、璧、琮、璜、璋、琥”,从体积看就不是给人佩戴用的。
在古人的世界观里,他们把神放在主导位置,人们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从。
今天我们说要弘扬玉文化,不是对过去文化的简单复制、复刻,而是以时代精神把“神-人”关系重塑为“人-人”关系,把人放在主导地位,用玉是为了取悦人,而不是取悦神,美玉对我们的意义,一部分是敬神,但更多是爱人。
当下,翡翠越来越受到消费市场的喜爱,成为人们日常交际交往中的常见时尚配饰,就是一种最直观的景象,许多年轻人开始为了取悦自己或出席社交场合而佩戴翡翠,他们的述求可以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传统工艺巧夺天工,追求制形返璞归真,彰显翡翠的古朴之美;另一派则更喜欢翡翠制形上的创新,追求工艺的复杂繁琐和造型的栩栩如生,符合现代审美,凸显个性。
无论出自哪种原因佩戴翡翠手镯、珠链、戒面、吊坠等古风饰品,这种行为背后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都值得我们感动。
中国文化至今生生不灭,依仗的正是这种“活用”传统,与时俱进的精神。
期待中国玉文化的下一个高峰,将出现在当代。